数词“百”大写作“伯”发覆
作者:张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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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年卷(期)页码:2020,228(03):-161-163
期刊名称: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Name:Journal of Sichuan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关键字:数词“百”大写作“伯”发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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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摘要
数目词关涉钱谷之数,有时需要使用繁化的"大写字",以免字形混淆或后人篡改。差不多30年前,笔者负笈锦城,有幸师从项楚先生研治敦煌学。在项先生的影响熏陶下,我对俗文化尤其是俗语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校期间,写了一部题为《汉语俗字研究》的著作,书中有一篇《数目用大写字探源》的短文,①指出在公元4世纪前后(约当东晋末),人们已开始有意识地在券契中使用大写的数目字;到了公元五六世纪,这种用法进一步得到普及。但那篇短文只是泛论这种用法的起源,涉
参考文献
① 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第一版,长沙:岳麓书社,1995年,第363-368页。此书由商务印书馆2010年出增订本;2013年荣获第二届思勉原创奖。
② 《唐吐》2-23,指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第贰册第23页,文物出版社1994年版。下仿此。
① 《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52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08年,第90页。
② “千”的繁化大写吐鲁番和敦煌文书有“阡”“仟”“遷”等形,用例很多。
③ 北京图书馆金石组编:《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4册,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05页。此例承蒙友生梁春胜提供。
④ 孔齐:《静斋至正直记》,清毛氏抄本。
⑤ 费均:《解放后杭州出土的一些宋代货币》,《文物》1965年第6期。此例承蒙张小艳告知。
⑥ 《汉书·食货志上》“有仟伯之得”的“伯”也当读作“百”,《汉语大字典》称通“佰”,也是受今天“百”大写作“佰”的影响所致。四其实“伯”“百”古本通用。《汉书·食货志上》“亡农夫之苦,有仟伯之得”颜师古注:“仟谓千钱,伯谓百钱也。今俗犹谓百钱为一伯。”清武亿《金石二跋》卷四“唐国子学石经”条引颜注后按云:“《集古录》毛伯敦铭、龚伯彝铭、伯庶父敦铭,伯俱作百。是百亦通作伯。”又《魏张安姬墓志》(正光二年三月廿九日葬):“春秋六十有五,因抱缠疹,绸缪弥久,医寮(疗)伯方,转加增惙。”③ 其中的“伯方”当读作“百方”。由此看来,“伯”“百”通用,先秦已然,汉魏沿用;后来契券文书“百”繁化大写作“伯”,可谓渊源有自,水到渠成。宋以后文献“百”字大写仍有作“伯”的。如宋夏竦《古文四声韵》(北京国家图书馆藏宋刻配抄本),卷端有夏竦本人的序进表,末署“开国公食邑捌阡肆百户食实封贰阡陆伯户臣夏竦谨序进”,作者前用“百”,紧接着“食实封”的时候却写成了“伯”,想来也不会是无意的吧。又如元孔齐《静斋至正直记》卷一“铜钱牌”条云:“宋季铜钱牌,或长三寸有奇,阔一寸,大小各不同,皆铸‘临安府’三字,面铸钱贯文,曰‘壹伯之(文)’等之类,额有小窍,贯以致远,最便于民。近有人收以为钥匙牌者。亦罕得矣。”④ 这种“铜钱牌”后世仍有留存,如解放后杭州出土的临安府钱牌(图3),背文是“临安府行用”,面文是“准伍伯文省”,正与孔齐的记载吻合。所谓“伍伯文”,就是“五百文”,可见这个大写的“伯”即便南宋时期仍然为官方正式场合所通行。不过,早期的繁化大写用字往往不太固定,如吐鲁番出土文书“五”既作“伍”,又作“仵”;“七”既作“柒”,又作“漆”;“八”既作“捌”,又作“拔”;“九”既作“玖”,又作“究”;“千”既作“仟”,又作“阡”和“遷”,等等。同样,“百”的繁化大写既可作“伯”,也不妨作“佰”。只是到了宋代刻本流行以后,刊刻文字规范化,大写的“佰”才逐渐占了上风。但假如把古代更为常用的“伯”也校改作“佰”,⑥ 那就难免以今律古之讥了。
(1)荣新江、李肖、孟宪实主编:《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上册,第2页。
(2)《集韵·陌韵》博陌切小韵才增收了“佰”字。
上一条:学科交融:以敦煌文献为基础的“中国俗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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