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闻到味:中国思想史演变的感觉逻辑
From Seeing to Hearing to Tasting: The Sense of Logic in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Thought History
作者:贡华南;
Author:
收稿日期: 年卷(期)页码:2018,219(06):-76-81
期刊名称: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Name:Journal of Sichuan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关键字:闻而知之;见而知之;心;视觉思想;听觉思想;味觉思想
Key words:
基金项目:教育部基地重大项目“通过—超过:古今中西之争视域下的冯契哲学研究”(16JJD720005);;
江苏省“公民道德与社会风尚”协同创新中心、“道德发展智库”阶段性成果
中文摘要
"道统"意识表现的是思想道路之自觉,思想道路之自觉则使思想道路的内在逻辑一再历史地展开。先秦儒家将"闻而知之"置于"见而知之"之上,表明其警惕视觉思想,明确以听觉超越视觉思想。孟子并未停留在听觉思想,而是最终归向心——味觉思想。孟子"道统"意识以感官取舍为依据,从而使感觉逻辑具有了思想史意义。抑制视觉认知,挺立听觉认知,最终归向味觉认知,不仅是儒家思想史发展的内在逻辑,也可说是中国思想史演变的基本逻辑,在世界思想史中也能发现类似的演变脉络。明此,不仅可以抓住中国思想的特质,也能够为21世纪中国思想道路的确立与发展提供方法论基础。
参考文献
(1)梁漱溟先生百年前以“意欲”活动方向为根据提出世界文化三路向说,即西方文化以意欲向前要求为根本精神,中国文化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为根本精神,印度文化以意欲反身向后为根本精神。“意欲”向前、持中、向后看似清楚明白,但细究则难以捉摸,真可谓“点点俱是天才的创作,偶然的奇想。”从不同感觉活动开始,以感官认知结构与思想方式相互塑造来重新理解与诠释世界不同文化的特征,以及思想史的演变脉络,不仅切近于每个人,易于了解,也更清楚、更平实。
(2)贡华南:《中国早期思想史中的感官与认知》,《中国社会科学》2016年第3期。
(1)李泽厚将“知之次”理解为“知的次序”。(李泽厚:《论语今读》,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第189页)即“多闻”为先,“多见”为后。钱穆理解为“这是次一级的知”。(钱穆:《论语新解》,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第190页)亦是以“多闻”为优,以“多见”为次。两者无实质差异。
(2)参见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37页。又如:王船山:“羞,耻己之不善也,恶,憎人之不善也。”见王夫之:《船山全书》第八卷,长沙,岳麓书社,1996年,第214页。
(3)按照学界的说法,“心”有“认知心”“道德心”等不同类型,“认知心”的活动方式更接近视觉式。所以,单说“心”并不能显示孟子思想的特征,而以“味觉式”论之则可避免歧义与含混。
(1)贡华南:《春秋思想界的张力:论新思潮与老思潮的关系》,《复旦学报》2017年第5期。
(2)值得注意的是,《论语》多是弟子听来的。其中虽有教学之间的互动,但主要是老师自上而下的发布。弟子听闻权威,并努力使之化之于身,最终结集成书。此外,孔子“兴于诗”“成于乐”观念也一直与听觉密切关联:《诗》由听风而得,“乐”之展开也只能经由听闻。礼崩乐坏之后,乐犹可得而闻(比如孔子问乐),但《乐经》的失传,象征着听闻传统逐渐崩坏。
(3)比如张载曰:“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张载集》,北京:中华书局,1978年,第24页)“不萌于见闻”表述的是,两者乃不同类的“知”。
(4)当然,在中国思想史上,“心”既有视觉-认知心,也有听觉-修行心(儒家、道家皆推崇过)与味觉-道德心(汉代后味觉-道德心含摄了听觉-修行心),不过,以“心”为“宗”者,如孟子、象山、阳明、牟宗三,其所说的“心”皆为味觉-道德心。
(5)尽管熊十力力主“体用不二”“良知是呈现”,但《新唯识论》的首要任务却是在佛学、西方科学笼罩之下确立大本-万化之源,以及万物如何变现等曲曲折折的宇宙论问题,由此使本心与日用常行之间拉开了距离。
(1)如四十一章:“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2)魏晋新形名家的崛起,以效率、功利的追求为其基本特征的视觉思想再次凸显。王弼在《老子注》及《老子指略》中自觉将“体”拔高为“所以然”,而将“形”贬抑为“然”,由此展开“形与体之辩”,而完成对“形”的再次超越。对此具体论述,参见贡华南:《从“形与体之辩”到“体与理之辩”》,《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4期。
(1)伽达默尔说:“趣味这一概念在被康德作为他的判断力批判的基础之前就有很长的历史。”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第44页。伽达默尔所说的“趣味”即“味觉。”实际情况是:味觉一直被视觉、听觉压制,被定性为“享乐性”感官而非“认识性”感官。汉娜·阿伦特以疑惑的口吻质疑康德:“为什么味觉应该提高到和成为心理判断能力的手段?而判断力为什么应该基于这种感觉?”汉娜·阿伦特:《精神生活·意志》,姜志辉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64-265页。
(2)对于判断力是否是认识能力,康德指出:“于是那种批判就只是指向我们先天地认识事物的能力,所以只是讨论认识能力,而排除愉快和不愉快的情感和欲求能力;而在诸认识能力中则根据其先天原则来讨论知性,而排除(作为同属于理论认识能力的)判断力和理性。”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页。一方面,作为认识能力,愉快和不愉快的情感不同于知性;另一方面,它对形式做无概念的判断,具有主观普遍性,在认识能力的秩序中处于知性与理性之间,因此与知性又不同。不妨说,判断力乃广义的认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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